四海安帮:瞒着耶稣去结婚

1

夏衣若承认犯了错。

第一,她错在没有认出任长卿。第二,她错在把任长卿当成了鸭。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任长卿好看的缘故,也不仅仅是因为任长卿的绣着玫瑰和牡丹的花衬衫给了人某种思想上的暗示,更不是因为他婀娜多姿地走进了她的房间。而是因为她,夏衣若,正好叫了一只鸭。

虽然后来任长卿义正言辞表示自己并没有踩着婀娜多姿的步伐,但佛说心中是狗屎,看到的便是狗屎。所以,夏衣若心中是男色服务,看到的便是鸭。

她约了一个三教九流的帮派小头目谈生意,对方是一个目测至少一百八十斤的胖女人。夏衣若调查过,胖女人好色。所以她叫了这家娱乐场所的头牌。

确实,当任长卿走进来的时候,这个狭长凤眼透着万种风情、嘴角边噙着勾魂夺魄笑意的男人着实给了她视觉上不小的冲击。

她还觉得这红牌有点面熟,怀疑自己曾经耐不住寂寞上过这个男人。

别误会,现下她纯属欣赏。这个头牌,是为胖女人叫的,而夏衣若,实则单纯得紧。

胖女人对着他动手动脚的时候,夏衣若一面念着合约上的文字一面偷偷瞄着男人乍泄的春光。红牌却避开肥胖的手指,面露不悦说:“请自重。”

他不悦,胖女人更加不悦。夏衣若觉得他不敬业,作为一个红牌,没有主动为金主揉肩捏腿已属不当,他却三番两次拒绝金主的挑逗,实在不好。难道如今红牌走的是卖艺不卖身的路线?

她清咳喉咙教育他:“同志,敬业的鸭才是好鸭。我们付了钱,任劳任怨被蹂躏是你的职责。就算你今天心情不好没有性致,但也该知道老板最忌讳员工将个人情绪掺杂到工作中。”

她自认为这句话说得得体大方,红牌却露出震惊的表情,娇艳欲滴的唇瓣抖了几下,仿佛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到。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他现在的样子十分叫人怜惜,胖女人已经饿虎瞧见食物般扑过去:“夏老板,生意待会儿谈。”

红牌虽然是男人,但相信没有哪个男人在胖女人一扑之下屹立不倒的。他以小受的声音倒在床上奋力反抗:“我不是——”同时以大攻的力度,踹飞了胖女人。

夏衣若看得很透彻,这单生意的成功与否和胖女人的性福有着直接的关系。她跳起来,一记手刀狠狠切在红牌的脖颈间。他昏在泛起涟漪的双人床上,夏衣若把他拖到床的正中央,笑盈盈请胖女人享用。

暴力似乎激起了胖女人内心的狂野,她跳上床扯红牌的衬衫。夏衣若自觉退出去,刚刚带上门,里面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

这么快就高潮了?

胖女人慌慌张张跑出来。“不是我不是我……”她死死扣着夏衣若的腕子生拍她逃脱,“是你,是你干的……”

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难道她一记手刀把人切死了?她什么时候达到这种境界的?夏衣若往里面看,红牌的衬衫被撕烂,赤裸着胸膛,胸前纹着古老的十字架,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像胖女人一样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道上只有一个人纹着这样怪异的十字架——那个传说中控制着整个黑道的四海安帮,坐第十四把交椅的十四爷!

夏衣若脑中一片空白,喃喃:“四海安帮的经济差到要各位爷出来卖?”

随即她就想起,因为要和胖女人打交道,为了防止这些帮派分子耍花样,她拜托一个狐朋狗友弄个保镖来壮声势。那个朋友是四海安帮下面的小小喽啰,信誓旦旦保证只要是四海安帮的人往她身后一站,保准儿没人敢打坏主意。

四海安帮的人——但这个躺在床上的菩萨未免也大了。

忽然胖女人一脚把她踹进房间,也不知拿什么卡住门把手,夏衣若拼死了也不能把门打开。她揉着屁股最终放弃从窗户里跳下去,床上的男人发出轻声的呻吟,揉着发疼的脖子,眼见就要悠悠转醒。

夏衣若立即扑倒在地,以滑翔的姿势想滑进床底下。

“彭!”

该死的床下面是实心的。

2

她没有想到任长卿还活着。

两年来,任长卿在她心中已经是一个死人的符号。

夏衣若记得分手的那个晚上,他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沙发里淡淡地说:“我有绝症,活不过今年的冬天。我很感谢你这样爱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并不爱你。我不过是想着生命将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谈一场恋爱,祭奠我短暂的一生。”

他以一声“抱歉”为这段恋情划下句号。

她没有看出他不爱她。男人近乎飞蛾扑火般的爱恋和洪水般倾尽的感情叫她的感官统统被幸福包围。她曾经骄傲而臭屁地问他:“真是,你怎么会这么爱我呢?都叫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现在才知道,因为预知了死神的访问,他用了生命在谈这场恋爱,倾其所有,不顾一切。

用生命谈恋爱,不是用生命爱她!

她只是他送给自己最后礼物中的一个小配角。她有幸成为这个配角,不过是因为她看起来像是个很好处理的主儿。

如果爱她,他会编织一个谎言,演一场负心汉的戏码叫她去寻找其他幸福,然后安安静静死去。但他没有,他冷静地告诉她一切,没有刻意的冷漠和伤害,坦白得叫人心寒,真真实实上演着她的悲剧。

任长卿厌恶那张双人床。他坐在椅子上,刚刚洗过的头发有水珠滴进脖子里,沿着古铜色的肌肤划过性感的腹部。夏衣若最痛苦的时候诅咒他投胎做鸭,这时有点得偿所愿的暗爽。他是有洁癖的人,相信短时间内胖女人的触碰是他的噩梦。

“你以为我是鸭?”

夏衣若揉头上撞出来的大包,理直气壮:“正常男人会描眼影贴双眼皮还装个假睫毛吗?正常男人会穿这么花哨的衬衫那么风骚地扭腰肢吗?”

他的眸子里闪过受伤。“你没有立即认出我,”颇为幽怨地瞪着她,“我不是说不要忘记我吗?”

她相信,就算他妈在这儿都不能马上认出他。首先他不止化浓妆,还戴一假发,其次是他跟两年前确实不一样了。她的印象中,任长卿是永远脸色苍白的男生,即使骗她的时候眼底和嘴角的笑也是干净清澈的。对不起,她跟不上他变化的脚步。

他确实说过,笃定地说过:“我知道你以后不会忘记我。真好,死后有人惦记。”他用这个借口作为伤害她的理由。

此时此刻,夏衣若只想仰天长啸。不管她对他的感情深刻到多么爱恨交织的地步,生活的勇气还是教会了她逐渐遗忘。她淡淡笑,终于有扳回一成的感觉:“也许,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要。”

任长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打电话给手底下的人:“XXX的那个胖女人,剁了她的手。”他转头看夏衣若。

她其实是不怕他发狠的,在这个圈子里打滚,这种程度的恫吓都接受不了,还赚什么钱?

她夏衣若赚的就是黑社会的钱。

3

任长卿却忽然扑了过来。

她因为无法解读这个动作呆滞了几秒钟,落入他的怀里,嘴唇遭到了狠狠的蹂躏。她不知按了什么按钮,承受着两人重量的沙发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前后晃了起来,并且发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妈的,她忘了这是个性爱房间。她为胖女人下了血本,结果因为一个鸭子,煮熟的鸭子飞了!

她觉得以她的脸蛋和身材,再加上这个房间的各种效果,很有可能发生限制级画面。且不说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抵挡成年男人的恶性进攻,就算是一个练家子的女侠,一个禁欲了两年的女侠,陡然间遭遇这种待遇,怕也是把持不住的。

夏衣若摸到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了下去。任长卿软在她身上,嘴唇正好贴着她的耳朵,用昏迷前仅剩的意识低喃:“夏衣若,我们能不能……重头再来……”

“老娘挖你祖宗十八代的坟!”

她奋力从他身下挣扎出去,打电话叫工作人员来开门,告诉他们里面有个因为禁不住SM的花样而昏过去的男人。她昂首挺胸走下去,楼下是酒吧,在舞池里癫狂玩耍的男人们十个有八个化着浓妆戴着假发。

额,听说如今到酒吧玩流行这样的装束。她老了,渐渐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她对楼上行一个致敬的手势:“sorry,冤枉十四爷了。”

十四爷任长卿说他低估了两件事。一是医学技术的发展,这个家族遗传病史,在他的祖宗十八代身上皆不曾发生奇迹,没有想到他经过两年大大小小的手术竟然活了下来。二是他对夏衣若的感情,他以为分得很清楚,可惜错了,有谁能在全身心投入恋爱的时候不去真正爱这个女人呢?

她在他自以为的生命尾声里,真真实实带给他欢乐,叫在他冰冷的手术台上一次次醒了过来。有些情感,要在失去才能醒悟,就像他在秘密的治疗中抑制不住对她的渴望和思念。

他本不想来打扰她的生活,可是她已经是他骨血里的一颗毒瘤,如果割去便是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任长卿用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吸引了她的目光,然后自我剖析了一番。

夏衣若已经不是可以随便攻陷的小女孩,她扯着嘴角一笑:“我很感谢你这样爱我。但是对不起,我和耶稣发过誓,要是吃回头草老娘就改姓秋,老娘的生意就全部崩盘!”

任长卿磨牙,太阳穴突突跳:“你什么时候信耶稣了?”

“刚刚。”

她忽然就觉得开心。任长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其实最讨厌他永远懒洋洋的模样,仿佛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激怒他带给夏衣若一种变态的快感……

他却一下敛了眉目,连着语调都沾了春水:“小若,我替你承担耶稣的惩罚。”

夏衣若不得不承认,两年的时光将任长卿调教成一个擅用中华文字精髓的男人。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别,要是哪天你又要去死了我可担待不起。”

任长卿像个妖怪,每和他见上一次面就仿佛被吸去了多少精力。她很累,恨不得长眠不醒。

他根本从来没有正视过他带给她的伤害。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带给过她伤害。他以为,在那声“抱歉”下的解释之后,是一个可以理解和释怀的夏衣若。

哦,理解他在生命最后对爱情的追求?放屁!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还强行介入别人的生活。他划清界限拍拍屁股去见上帝,在发现上不了天堂之后又想介入别人的生活继续讴歌爱情。

尼玛,当她的生活是可以随意插入的小说吗?

想插一脚唱“夫妻双双把家还”那是没门,他想当财神爷夏衣若却是没意见。

男人已经不可靠,还有什么比钱更有安全感呢?

女人,一定要有独立经济能力。即使失恋,即使没有男人,还可以叫个鸭来伺候。

4

任长卿自是知晓她的命门,夏衣若大多时候视自尊为生命,除了赚钱的时候。钱在手中过,自尊心中留。这是夏衣若座右铭,她还有一句——美男眼前走,三围心中留。

所以任长卿常常觉得不公平,分开的日子,他好比青灯古佛在清修,她却是酒荤色同开。而现在,他还必须揪着她爱钱如子的弱点,方能叫她同他有联系。否则,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她早一脚踹开了他。

她才不管他是不是十四爷,他就是她大爷也没有用。

任长卿将四海安帮的几笔大单子交给她做,她夏衣若可以为了钱出卖自尊,但绝不会为了钱出卖感情。做生意可以,其他免谈。

她从来不知道任长卿有如此韧性,还如此……天真!

她领他去仓库看货,一前一后行走在堆满货物的狭小缝隙中。任长卿冷不丁扳过她的肩膀说:“我认了一个干爹。”

她迟疑地问:“你还想认个干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隐忍:“干爹姓邱,我也会跟着改姓邱。”

夏衣若将将没有反应过来,礼貌地“哦”了一声,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任长卿在她身后怒喝。

她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友好地告诫:“如果我吃回头草就不姓夏姓秋……我说十四爷,你这回下的血本可真够狠的。您这么聪明难道就没看出来这是一个拒绝的借口吗?你就是姓春夏秋冬姓四季都改变不了我不爱你的现实。”

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她如此直白地说“我不爱你”。

扬眉吐气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任长卿沉下脸,霍然去抓她的手臂。她发现这些霸道的男人们就爱使这一招。经过她的多方精密计算,她已经能灵巧地躲过。任长卿抓了个空,撕坏了她的衬衫袖子。

露出腕上的一道疤痕。

“你……”他十分震惊,“你……自杀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夏衣若很想叫他这样以为,然后心怀愧疚努力让人民币飞进她的口袋。可是,内心强烈的自尊又不允许给他这样的误导。

她再次哈哈大笑:“为十四爷丰富的想象力鼓掌,看清楚了,割腕会割这个部位吗?这是老娘和男人玩SM铐在床上勒出的伤痕。”

他抿着嘴唇,手指寸寸捏紧,叫她以为下一秒他会捏死她。

她为什么贪恋这样的感觉?他的一次次的暴怒是让她内心爽快的报复,还是一次次的验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她有些害怕,这种上瘾的感觉就像吸毒,隐隐有某种预兆。

签合同的时候,任长卿玩着钢笔说:“我帮你赚钱,你是不是要请我吃顿饭?”他其实是最了解她的人,她的一个眼神一丝表情,他就能知道她内心情绪的变化。她真的很讨厌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她受过的伤害,只是手心里一道已经愈合的疤痕。

夏衣若甩了几张百元大钞扣在桌上:“请,当然要请。您老人家尽情吃,统统记在我账上。”

她扬长而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任长卿默默坐在那里看着她,既不是生气也不是难堪的表情,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等待主人的珍惜。

心头一颤,夏衣若匆匆进了电梯。

她到底是赚了一票,开了瓶红酒泡在浴缸里慢慢啜饮。独居两年,一个人的生活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好,生个病没有人照顾反正也死不了人。结果她得意忘形,在浴室里滑了一跤,那瓶没喝几杯的79年的红酒泼了一地。

她肉疼,还脚疼,压根爬不起来。

计算了一下爬到客厅拿手机的距离和先解决一地红酒挽救的价值,夏衣若选择了后者。等她撅着嘴吸干碎片里的残酒,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出现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她摸了一把光滑的鞋面。

比起光溜溜地被任长卿看见,她更在意他是怎么进来的?

“没有我任十四爷想进而进不了的地方。”

任长卿把她抱到床上,拿了药酒给她揉脚踝。

她终于压下对他嚣张狂妄的鄙视,忍不住说:“能拿条毯子给我盖住我的身子不?你不觉得现在像个A片拍摄现场吗?”

任长卿抬起眼。她舔了舔被碎片划破的嘴唇,朱砂般的血珠被舌尖卷进口中。

5

男人觉得,再强悍的女人在床上也缠绵如一潭柔软的水。任何问题都可以在床上解决。

床上可以解决的是什么?是生理问题。

他是一条贪婪的恶狼,一颗颗吮吸她身上未干的水珠,仿佛每一口吃进去的都是她的血肉。有时候男人的舌头就是最佳武器,灵活如毒蛇,沿着细嫩肌肤寸寸游,尖利的牙滴出毒液,叫人瘫软如泥。

她缠住他的腰,似乎已经化成了水,滚烫的水,灼烧他的心口。

但是当他进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这声痛苦的呻吟,揭穿了她戴着的面具——两年来,她从来没有别人,否则也不会痛如处子。他俯身含住她的唇,用热烈的吻代替无法言说的震撼。

夏衣若睁开眼睛,支撑着快散架的身子翻了衣服穿上。任长卿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手掌微微蜷曲。她觉得还有挽救的余地,掏了十张人民币,塞进他的掌中,走到大门口才觉得不对劲。这是她家啊,她走什么走?

刚要折回,卧室里传来任长卿的怒吼:“夏衣若!”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不知道任长卿推倒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是“嘭”一声,砸的好像是台灯。

她觉得这会子就算是她的家,她也得逃了。

她蹑手蹑脚,偏偏这时任长卿打她手机,估计想在手机里骂她。欢快的铃声在公寓里回荡,她的反应十分快,拉了闸门就跑。任长卿太坚韧了,一直在后面追。她居然很有闲情地想不知道他有没有穿衣服?

这么想着夏衣若回头看了一眼,任长卿果然没有穿衣服,就套了裤子。她一边跑一边扯开喉咙喊:“大家快来看裸男啊。”

这种为了挽救生命的激情宣扬很快吸引了围观人群。

她趁机溜走了。

隐隐听到任长卿在后面喊:“你给我记着。”

她后悔没有在多处置房产。挨到半夜才回家,就怕任长卿还在里头守株待兔。

不料一进门客厅的灯就亮了。

有三个人,任长卿肯定在里头,还有就是她爹她娘。

夏衣若的脊背都凉了。她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正当生意,一直避免让父母知道,从来不接他们来这边,都是自己回老家尽孝心。瞧老妈瞪她的眼神,难不成已经知道她是卖女孩的小火柴?

任长卿真够狠的。

她哭丧着脸想哭诉一下生活不易赚钱不容易人家也不是那么喜欢做不三不四的生意的。老妈已经暴起拎了她的脖子吼:“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竟敢不守妇道,天天让小任等你等到三更半夜,你给老娘说清楚是去哪里鬼混了?”

任长卿幽怨地看着她,长长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抖,格外的委屈:“小若,我……饭菜都凉了……”

靠,居然给老娘装可怜!

也不知任长卿如何巧舌如簧,他已经在老妈心中树立了一个任劳任怨任女朋友在外头胡混苦水往肚子里吞的三好男人。在他的抹黑中,夏衣若就是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到处爬墙的风流少妇啊。

在二老的逼视下,夏衣若被迫向任长卿发下“忠贞不二”的誓言,这才打发走了老妈老爸。她真是连夜将他们送走,就怕夜长梦多碰到个熟人开口就说:“哟夏老板,我那舞厅缺货,你出个价钱。”

她妈还不得晕过去。

6

累了一夜,倒床上的时候外头已经泛白了。夏衣若再没有力气把任长卿弄出去,睡意正酣,他在后面环了她在怀里,她也就随他去了。迷迷糊糊听得他低声说:“小若,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切,她在心里嗤之以鼻。他连她都没有要到,还想要个孩子?

从前她倒是差点就当了妈妈。那会儿发现的时候已经两个月,任长卿哄着说什么太年轻,二人世界太逼仄,叫她甜甜蜜蜜去做了手术。真相不过是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想留自己的种在这世上。

后来她一直后悔拿掉孩子,不然也不至于活得这样寂寞。

他不想留自己的孩子孤零零,却可以叫自己的女人孤零零。

夏衣若在梦里冷笑了一下。

她太骄傲,折断的翅膀长出来,虽然渴望再次飞向蓝天,可是恐惧翅膀再次折断的剧痛。她那个时候的泪水,到底为着他的欺骗流得多一些还是为着他即将死去流得多一些?她曾经对耶稣说,如果欺骗她可以使他活下去,那她就被骗一下好了。

这个男人给了她致命一击,她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那年的冬天下了大雪,她以为他已经是漫天的雪花中的一片,他却在两年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他没有想过传递一丝他还活着的消息。在他以为他不爱她的时候,他亦没有尊重过她的爱。

她连同她的爱,被丢弃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夏衣若猛然睁开眼睛,慢慢挣脱任长卿的怀抱。她抬起腿,狠狠踹了下去,任长卿“嘭”一声落到地板上。她用尽了所有力气:“任长卿,你滚出我的世界。”

任长卿的眼眸慢慢收缩,爬起来就给了她一巴掌。其实他手上没有力道,一点都不痛,但是她觉得痛快,好像终于有了一把斩断尘缘的刀。

“这一巴掌我忍了,你滚得远远的。”

他道:“夏衣若,你小看我了,没有人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这一刻,他就是黑道传说中的嗜血份子任十四爷,连笑一下都有叫人打哆嗦的寒气。

她想她终于是惹恼他了。

7

偏偏老妈还要来插一脚,在一个下雨天的霹雳之下,老妈的狮子吼隔着不远千里从手机里震撼了她一颗弱小的心灵。

“夏衣若,你要是敢抛弃小任就别给我回家!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抛抛……抛弃?

她拿着手机,听着那头“嘟嘟”的声音,开始怀疑人生。她拨给任长卿,调整呼吸,冷静地问:“你到底和我妈说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懒洋洋,不紧不慢说:“我说我为了筹集母亲的医药费,卖身卖给了你。现在你厌倦了我,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喂喂喂,任十四爷你放了狠话不是应该往死里整她吗?这样死皮赖脸算什么?

“任长卿你去死。”

打击却是接二连三。情场失意,商场亦没有得意。

她手头的几个大客户被人抢了去,生意一落千丈。不仅仅是抢客户那样简单,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还截断了她的货源。她这两年在里头做买卖几乎无往不利,以为自己有摆平的手段和势力,到头才发现别人根本不买她的账。

夏衣若开头没觉得这事是四海安帮干的,她觉得压根不是人干出来的。

她记得发过誓,如果吃回头草她的生意就全部崩盘?

“不不不,耶稣你一定误会了什么?”

做他们这行的都信神,有的人信菩萨信如来佛信关二爷,她信耶稣。“耶稣你不能因为任长卿把十字架纹在身上就给他放水!”

夏衣若把任长卿约在教堂。

她称心诚意说:“主啊,信民夏衣若和任长卿清清白白。信民没有吃回头草啊,你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啊。”

任长卿斜靠在椅子上,十分不敬地冷笑一声。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他说:“我发现对付你这种女人要用非常手段。”

夏衣若立刻就警觉了:“是你暗中下命令夺了我的生意?”

“没错,而且这个命令会一直继续,直到你倾家荡产的那一天。”

十四爷如果要对付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骨子里的自尊盎然而起:“我就是身上只剩下一毛钱也不会求你。”

“不,这样我就可以养你了。”

她抡起椅子想砸在他身上,结果那椅子是连着地面的,下死力拔了两下也没拔起来。她觉着这件事得有始有终,如果因为搬不动椅子就停下来,那也太尴尬了。于是夏衣若扑上去咬任长卿的手掌。

他手上有拿枪的老茧,咬起来还挺有韧性。她使劲咬,好像这样就能摆脱,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也没见他推开她。他的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紧紧拥在怀里,她听到他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句迟了两年的对不起仿若绕指柔,狠狠缠住了她的心。她嚎啕大哭,原来她一直等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对不起”。

她哭得差点背过气,他趁机将一只戒指套在她指头上。

夏衣若抽抽搭搭:“你什么时候准备戒指的?”

“你约我来教堂,我以为你要跟我求婚,就买了戒指。”

“做梦!”她瞬间又恢复生龙活虎,一脚踹开他,“老娘不要你的戒指。”

脱下来,丢给任长卿。

他越来越摸不着她的心思:“喂,你不能否认你爱我。我查过的,两年来你没有其他男人,有人追你,你总是说自己已经是任太太。你给我立了衣冠冢,墓碑上写了亡夫!”说完这些之后,他觉得有些阴森森,补充道,“不过,我叫人把墓给挖了。”

她有恃无恐:“那又怎么样?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嫁给你。”

“你到底怎样才肯嫁给我?你已经在阴间毁了我的清白。”

夏衣若很爽,爽翻天了:“等我确定你不会死再考虑嫁给你。”

尾声

二爷透露消息:“你以为两年来你为什么能顺顺利利做黑道的生意?还不是有老十四罩着你。他躺在手术台上都在为你谋福利,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夏衣若拿锉刀慢慢修理指甲,忽然展眉一笑。这个女人自从跟了十四就沾了点阴阳怪气的诡异,笑得跟黄鼠狼似的。他因为给任长卿出主意搞垮她的生意不免有些心虚,将将清了清喉咙。她捧着他的脸发出“啵”的一声:“哪里找不到?你不是个绝种好男人吗?”

他发誓,夏衣若的唇没有碰到他的脸。

但是任长卿的方位看起来不是那样。恋爱中的男人才不仅仅是智商降低,任长卿压根就没有智商,拽过夏衣若一阵狠亲,还对他放狠话:“二哥,少在那边勾引我的女人。”

放屁!他要女人还需要勾引吗?二爷气呼呼甩门而去。

成功挑拨了的夏衣若听任长卿教育她:“黑心肠的女人满意了吧?你给我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夏衣若又开始慢慢修理指甲:“我不是怕你绝症复发一个不小心就见阎王了嘛?这不,怎么着也得先给自己找个后备。不帅不要紧,床上功夫不好也没关系,能罩着我做生意就行。“

“夏衣若,算你狠。”

女人果然是记仇的动物。

十四爷任长卿开始了漫长的健身生涯,时刻展现完美肌肉的身躯。他跟夏衣若求婚的时候不仅准备了戒指,还有他的健康报告。

报告表示,如果按照健康的生活习惯下去,他至少能活到八十五岁。

夏衣若考虑了很久问他:“这个,咱能瞒着耶稣吗?”

人家对耶稣真的是很忠诚的。